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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章 奸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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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玉香双唇哆嗦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祈男缓缓走到她面前,直面玉香,眸中浮现森冷寒霜:“二姨娘也赏了你?我竟从来不知道,你跟二姨娘有这样好的交情呢!”

    玉香答不上来,因是无心之过,她连个准备也没有,一时之间也实在编不出个谎话来搪塞祈男。

    祈男低下头来,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,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,掩去了眸中那抹不屑的笑:“且那件衣服是全新的,必是二姨娘新做的。她倒有心,你也是有福,就这样赏了你?”

    玉香半靠在玉梭身上,身子已大半发软,突然扑通一声,跪去了祈男脚下:“求小姐,求求九小姐!千万别告诉姨娘!”

    祈男一向宽厚,锦芳却是截然相反。

    玉梭只看祈男,后者想也不想,直接从玉香身边绕了过来:“看住她,不许她今日出自己屋门一步!现在我赶着去太太屋里,一切待我回来再论!”

    玉梭忙点头,外头叫来桂儿:“将这蹄子反锁到自己下处!”

    桂儿一下变了脸色,不知玉香犯了什么事,看看祈男,再看看玉梭,被二人脸色震住,于是低头不敢问一个字,拖着玉香就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玉梭跟到门口,又秘密吩咐了一句:“且别叫姨娘那边看见!”

    桂儿唯唯诺诺,玉香更是脚下如抹油,嗖一下就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直到身上头上收拾整齐,祈男再没多说一个字,玉梭知道,这时候少说话为好,看祈男脸色便知,心里正想着事儿呢,别去叨扰才是明智之举。

    出门之前,玉梭拿上八角团扇并一方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罗帕,想想再无他物,便上来请示祈男:“九小姐,这就走么?”

    祈男看了眼八宝格上的小金自鸣钟,点了点头:“咱们这回可算早了吧?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院门口传来清脆的少女笑声:“咯咯,九妹妹,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早起身的时候,我当你还好梦高卧呢!”

    是祈缨!

    好家伙,来得真快!

    “二姐姐早!” 祈男笑出自己最灿烂的容颜来,盈盈宝靥,经酣春晓之花;浅浅蛾眉,黛画初三之月,印在初夏的阳光下,含笑斜睇对方:“我当我已经是早了,原来二姐姐竟赶在了我头里!”

    祈缨微笑走上前来:“这半个月可好?我有心要来看你,只是碍于太太下了死命,不好违背得。不过听说,新近的这个太医,医术不凡,且又肯为妹妹奔波,想必,也无大碍吧?”

    祈男装作没听见对方话里的揶揄,笑嘻嘻地回道:“姐姐说得可是品太医?医术我是不懂的,不过我确是好得挺快,就前日有些反复,托那太医的福,一剂汤药下去,也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祈缨扶着祈男向外走去:“咱们边走边说,”说着微微抬起眼皮,窥探祈男神情:“说是一剂汤药,所费可不少吧?听人说,是那太医满城里找去,才寻到的药材呢!”

    玉梭跟在二人身后,听见这话心里便是一顿,不觉就抬眼看着祈男背影。不想那小身板倒是挺得松一样笔直,一派镇定。

    “姐姐想是听二门外小厮们说的?” 祈男的嘴角始终扬得高高的,也不看祈缨,娇波流慧,只看前方:“不过我前头说了,医术方面,妹妹我是不懂的,要不然下回姐姐病了,也请品太医来看,再细问他,可好?”

    玉梭差点没笑出声来,小姐这招金蝉脱壳使得好,倒将个祈缨说得个满脸通红,咀嚅着半天没答上话来。

    祈男自顾自笑着向前,只当没看见祈缨的窘迫。

    眼见快到正房,祈男眼尖,猛地就看见前头二人,主子一身桔色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,葱绿色西番花刻丝八幅罗裙,鲜鲜亮亮,妖妖娆娆地闪进了太太院里。

    祈缨随后也看见,由不得小嘴一撇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二姐姐!敢是园子里人不知道她要出嫁了?穿成这样,是回门还是慰夫呢?!那不知道的,还当她不是去见太太,是去见季家公子呢!”

    祈男听着这尖刻的醋话,一个没忍住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:“好姐姐,你这张嘴,说出话来,真叫人笑也不是,气也不是!”

    祈缨也跟着笑了:“你又不是二姐姐,更不是她的奸细,我怕什么?!”说着眼光便煞有其事从祈男身上一扫而过。

    你真不是吧?!话里意思十分明显。

    当日太太面前挨打,落井下石的是祈缨,相反救出自己来的,却是祈鸾。在自己院里安下眼线的,是祈缨,二姨娘心计之深,是太太也瞒过了几分的。

    祈鸾却不然,悠茗是个老实的,所以才受尽园内欺负,且祈鸾将要嫁出去了,自己与她并无大利益冲突,只要钱财上自己略松松手,送她个高兴,可以说,盟友之位,还是可以坐得稳的。

    只这电光火石一瞬间,祈男心里已拿定了主意。

    “我是九妹妹,自然不是二姐姐,看六姐姐话说到哪里去了?且我这人还有个好处,” 祈男还是满脸春花般灿烂的笑:“能听得进心里的,才听得入耳,听不进心里的话,是连耳廓边也进不去的呢!”

    说完便咯咯地笑了,快步赶到了前头。

    祈缨一头雾水留在抄手游廊里,这死丫头话里是几个意思?自己一大早不顾避讳来拉她同行,难不成她看不出来自己有结盟之意?

    果然跟那个大爆竹一样,有口无心的呆子货!

    面泛冷笑,祈缨跟在祈男后头,一步三摇,也进院里去了。

    祈男一进去就先看见了玳瑁,后者正在院里花架子下掐花,预备插瓶的。太太与锦芳不同,不喜欢艳丽,只喜欢有香气的品种。

    因此这里花架子上总是各种香气萦绕,上好的玫瑰宝相蔷薇,并些瑞香,茉莉,含笑,堆在窗下精致瓷盆里,院里还有两株丁香,此时一并开了出来,引得蜂蝶课绕,嘤嘤嗡嗡的,煞是热闹。

    门前绿油油的游廊上,则全铺满了紫藤,丝丝缕缕垂落下来,大片紫云头顶上翻飞,但走上来,穿堂香风迎面袅袅而来,令人不觉胸襟一畅。

    只可惜,小姐们每回到这里来,都是感觉不到这样的美好的,因要面见太太,谁心里不忐忑,谁心里不替自己,和自己身后的姨娘,捏了把子冷汗呢?

    以前,祈男一向是免受这罪的,因有宛妃和锦芳罩着自己。如今形势翻转,倒反轮到,自己来想法罩着她们了。

    “六小姐,九小姐!”玳瑁手握一大把长柄玫瑰,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:“才二小姐已经到了,太太正在梳头,二小姐进去伺候了呢!”

    祈缨一听,微微冷笑着道:“二姐姐最是个有心的,既然如此,我们也不便多耽搁了!”话还没说完,拔脚就向屋里走去,边走还边提醒着身后自己的丫鬟:“玉吉,昨儿太太叫穿的珠花呢!”

    祈男有意落后,磨蹭着走到玳瑁身后,趁人不见,从袖子里递出去一只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:“太太今早心情如何?”

    玳瑁笑眯眯地接了,看来是九惯老成的,手里拿着花儿,接东西竟一丝儿不错,祈男只觉得自己手里一松,再看对方,纹丝不动似的,就已经将那金梳背儿塞进了袖子里。

    “今儿心情不好也不坏,”金子是收了,可玳瑁的话却没有多大价值。

    祈男在心里摇头,看来不能只给好处,有时候,也得叫对方知道,谁才是付钱的人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 祈男只说这一个字,脸色微沉,眼睛也不看玳瑁,径直就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玳瑁有些急了,忙跟在她身后,待身边金珠走过去之后,方压低了声音又道:“不是奴婢不说,实在看不出来。太太万事只放在心里,别说是我,有时候就连金珠也看不出来。不过只有一人对太太心思是捏得极准的。”

    祈男头也不回,哼了一声方道:“是谁?”

    玳瑁抽身从祈男左边穿过,丢下三个字:“郝妈妈。”

    郝妈妈?

    祈男立刻叫住玳瑁:“郝妈妈从来不在早饭前到太太房里来,叫我怎么看?”

    玳瑁被她叫住无法,眼见院里丫鬟人来人往,不得已只得蹲下身来,装作替祈男掸裙子上的细灰,口中细细地道:“今儿也怪,郝妈妈一早就来了,赶在了二小姐前头,所以九小姐才没有看见。”

    这里话才说完,玳瑁立刻抽身站了起来,叫住正去厨下的一个小丫头:“去哪儿?可是催茶?你新来的不知道,快接了这花,我去厨下看看!”

    郝妈妈是管家娘子,太太向来早饭后理家时才叫她进来,这也是给她们几个管家娘子的好处之一,不必早起进园子里来伺候,也是一种荣耀。

    不过既然今日破例,那么一定有事。、

    祈男眸光一冷,回身与玉梭交换了个眼神,又定了定神,方继续向里走去。R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