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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 退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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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殷大人被噎了一下,说不出话来,又觉得被徐景焕说的哑口无言十分丢脸,遂拂袖而去,却又边走边大声嚷嚷道:“皇后若是真贤惠,何至于现在后宫一枝独秀?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媚惑主上的本事,倒是叫人小瞧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难听,连熊大人也皱了眉头,一直没说话的董子澄则大声道:“有本事把这话说给皇上听去,又要做*子又要立牌坊,没得叫人恶心。”

    熊大人立刻呵斥道:“你也是读书人,怎么如此有辱斯文?”

    董子澄可不像魏涯,对熊大人恭恭敬敬的,大声道:“我就是一个粗人,有辱什么斯文?皇上守孝不过是尽孝心,怎么又扯到皇后娘娘身上了?说这话的人才有辱斯文呢。”

    徐景焕拦住了董子澄,道:“算了,也不是好话,别再提起了。”又对熊大人道:“话我可以说,但皇上怎么做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,熊大人也别为难我。”

    熊大人点点头,能说就行。

    可没等徐景焕说出这话,伯让便知道了这一番吵闹,听到殷大人说的那几句话,脸色更是阴沉的要命,传话的小太监吓得两腿发抖,一见伯让挥手让他退下,吓得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第二日上朝的时候,徐景焕便提起了这件事,他从礼的角度表达了大家不希望伯让守孝一年的意思,伯让道:“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?”

    徐景焕听他语气不对,转念一想,道:“是臣的意思,皇后娘娘有孕,如今礼部正筹办着开春选秀,充实后宫,皇上却提出守孝一年,不免让人疑心,觉得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,臣作为皇后娘娘的兄长,不敢让皇后娘娘有如此名声,遂恳求皇上按照礼制守孝一月,同时广选嫔妃,充实内宫。”

    伯让没说话,面无表情把下头站着的大臣挨个的看了一遍,有的低着头冷汗直流,有的面色坦然,有的则有些幸灾乐祸,有的则忐忑不安觑着伯让的脸色。

    伯让挥挥手,让徐景焕退下,他道:“徐爱卿的话朕听明白了,朕没想到,不过是为了略尽孝心提出守孝,竟让诸位爱卿有如天坍地陷般,如今连皇后都扯了出来,还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?真当朕是好欺负的不成?”

    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极大,带着怒气,朝中大臣无不跪下:“臣等有罪。”

    伯让冷笑:“你们哪有罪?有罪的是朕,要不要朕下个罪己诏,说一说朕为长辈守孝是何等的大罪!”

    大家吓得越发厉害:“臣等不敢。”

    伯让冷冷看着诸位大臣,道:“守孝的事就这么定了,谁敢有异,朕便杀了他,不许他的子女守孝,朕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滋味,至于选秀的事,你们不是说这是皇后挑唆的么?好,朕索性替皇后坐实了这个罪名,十年之内都不选秀,正好也省了一大笔钱呢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拂袖而去,留下一殿面面相觑的臣子。

    很快徐妙筠便听到小禄子来传话:“今儿早朝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有些吃惊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小禄子不屑道:“还不是那些大臣,说皇上替老祖宗守孝一年于礼不符,皇上自然生气,更可恶的是他们还编排娘娘……”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,赶忙噤了声,徐妙筠道:“你快说,编排我什么了?”

    小禄子犹犹豫豫,道:“他们说是娘娘挑唆皇上守孝,这样就不能选秀了,宫里也不会有其他的嫔妃在。”徐妙筠目瞪口呆,同时心里深深的委屈:“这管我什么事?”

    小禄子满脸悔色:“就是怕娘娘不高兴,皇上吩咐奴才一句也别说,偏奴才嘴快,皇上还不割了奴才的舌头,娘娘可要替奴才求情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心烦意乱的,让小禄子退下,正发呆呢,伯让来了,倒是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怒色,还关切的问徐妙筠:“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?”

    徐妙筠摇头:“都挺好的,就是饭量变大了,今天早上喝了两碗粥,还吃了两个肉饼,我以前可没这么能吃。”伯让笑了,颜色越发温柔:“能吃是好事,安嬷嬷怎么说?”

    徐妙筠道:“安嬷嬷说,再过两个月,只怕吃的更多,还让我多吃一点呢。”伯让道:“那你听安嬷嬷的便是。”说着把她揽在怀里,摸着她的肚子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徐妙筠心里有些担忧,道:“我听说大臣们不赞同你守孝……”话未说完,被伯让拦住:“他们那些闲话你别听,真是可笑的很,一个个的跟为了我好似得,自己不敢说,让你哥哥做出头鸟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惊讶了:“我哥哥怎么说的?”

    伯让道:“他还能怎么说?言不由衷呗,那些个大臣比他年纪大,又比他资历老,他也不能得罪了,让我气的是他们编排你,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,他们倒叽里呱啦的讨人嫌,我脾气上来了一个个的都让他们回家种地去。”

    见他又要生气了,徐妙筠赶忙道:“既然是闲话,那就别说的,倒把自己气着了。”

    伯让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,心中一软,缓和了语气:“你别担心,有我呢。”

    自古以来只有大臣听闻皇上耽于酒色而劝谏的,从来没有因为皇上要尽孝心而劝谏的,这也太可笑了,皇上拂袖而去,大臣们都吓得心惊肉跳,徐景焕对熊大人道: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皇上不听,我也没法子。”

    熊大人捋着胡须不住的叹气,知道这次是把皇上给惹怒了,摇着身子默不作声的走了。

    徐景焕望着剩余或是惶恐或是畏惧的大臣,暗暗冷笑,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,仗着自己年纪大一些,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,竟连妹妹也编排进去了。

    对着朝中大臣,伯让可以冷眼相待,对着两位太皇太后却不能那样,自打老祖宗去世,两位太皇太后越发素净了,圣母太皇太后也就罢了,本来就是闷声不吭的性子,母后太皇太后却道:“按说这样的事也轮不到我来说,不过我隐约听说为了这事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,这也有些过了不是?”

    伯让忙道:“祖母不知道,那些人说话多难听,连妙筠也编排上了,孙儿是气不过。”

    母后太皇太后笑道:“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,我说呢。”伯让讪讪的,其实他还真的没像大臣们想的那样,为了躲避选秀而提出守孝。

    他生下来便是皇长孙,不管是父母还是祖父母都十分疼爱,再加上康王爷的刻意教导,他骨子里是纯良的,对于端王并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仇恨,他一直一来觉得,这皇位应该由父亲继承,从未想过自己,所以当这一切到来,他不仅措手不及,还十分茫然。

    而且端王所引起的宫变实在太过惨烈,先帝被活活气死,端王也是人死灯灭,还有康王,远在西北被宋三奇暗害,客死异乡。

    伯让觉得,他的皇位是由他最亲近的三个人的血铸就而成的,他一直以来的主心骨便是老祖宗,可是老祖宗去了,他心里有愧,提出守孝一年,与其说是为老祖宗,不如说是为先帝,为康王爷,为端王。

    可是这话他怎么好说出口,遂只听太皇太后的教训,母后太皇太后看伯让没有改口的意思,虽然不知为何,却也没有勉强,道:“一年时间太长了,这样吧,你着素服,吃斋六个月,算是为老祖宗守孝了,这宫里也不能断了喜事,妙筠有了身孕,正该热热闹闹的呢,就是不选妃嫔,这宫女也该好好选一选吧,总不能宫里少了使唤的人手,这才叫人笑话呢。”

    伯让只得应下,改口说着素服吃斋半年为老祖宗守孝,朝中大臣一直忐忑不安,以为伯让要收拾一群人呢,结果见他居然让步了,不由得山呼万岁,直道我主英明。

    伯让别的也就罢了,唯独看着殷大人,想起他编排徐妙筠的话,这心里的火还是消不下去,可他不是昏君,不能因为他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训斥甚至贬官,遂只恨恨的记下他,心想你最好别犯错,不然可饶不了你。

    伯让下了朝便往凤仪宫来,他走得快,后面小亭子一溜人小跑跟着不敢吱声,直到进了凤仪宫,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,伯让才慢下了步子,小亭子也暗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安嬷嬷闲时做了个小巧的布老虎,徐妙筠十分喜欢,说放在床头,谁知泰宁过来,瞧见了也要,徐妙筠不给,安嬷嬷看着两个人跟争糖吃的小孩似的,笑道:“不值什么,奴婢再做一个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泰宁抓着小老虎道:“真当我跟她似得这么幼稚,我才不要呢。”又拉着徐妙筠进内室说话,让绣娟她们不许跟着:“叫我发现你们偷听,把你们耳朵割下来。”她在凤仪宫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。

    徐妙筠觉得奇怪:“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?”

    泰宁嘿嘿笑了两声:“首先我要跟你请罪,我做了一件对不住你的事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越发疑惑,催促她:“你只管说。”

    泰宁笑的越发不自在:“前阵子我不是拉着你二姐姐去赴宴么,不少人都相中她了,当时我只说是一个好姐妹,并没有道姓名,后来有人千方百计的打听到我这儿来,我,我便说了,估计他现在都去你们家提亲了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吃了一惊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那个人是谁?”

    泰宁神色越发愧疚:“那人来自山东济南,家里也是大户人家,如今做着内务府的生意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呆住了:“你把我二姐说给了一个商人?”

    泰宁心虚,拔高了声音:“我是因为看那个人实在诚心,这才说的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气道:“他那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去唐家赴宴呢?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泰宁支支吾吾的见遮掩不过去,这才全说了。

    那个人姓薛名云昕,山东济南府人氏,薛家在山东也是大户人家,但是和陈家不同,陈家是书香世家,薛家却是商户,不过薛云昕的父亲薛老爷善于钻营,最后走了泰宁公主乳娘的路子,才拿到了内务府的生意。

    泰宁公主的乳娘很凑巧也姓薛,是唐家找来的,和唐家关系很亲密,当初薛老爷巴结她,她便和泰宁公主提了两句,薛家才得了这宗富贵。

    只可惜薛老爷去得早,薛云昕十五岁就接手家业,族中有人欺他年少,想谋夺他的财产,却被他整的团团转,手段又厉害,又有心机,很快便掌握了局面,如今认了泰宁公主的乳娘薛氏为义母,和唐家也有走动。

    这次泰宁公主选驸马,薛氏不放心,便托薛云昕私下里打听那些人的人品,薛云昕便往唐家走的勤了些,一来二往的时常帮着陪客,哪里知道就相中徐静含了。

    徐妙筠脸色都白了,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家祖母都推了,就是怕委屈徐静含,如今竟然被泰宁一句话说给了那个商户出身的薛云昕,徐家自然不可能答应,可薛云昕打着泰宁的旗号去提亲,徐家肯定会有所顾忌的,到时候万一传出什么话来,徐静含的名声全完了,到时候不同意也得同意了。

    泰宁瞧她脸色不对,急忙道:“若是徐家相不中,我亲自去说,总不会让你二姐受委屈的,你这个样子我瞧着都害怕了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恨恨瞪了她一眼:“若是害的我二姐姐误了终身,我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”

    遂也不等她说话,出了内室便吩咐丹桂:“你出宫一趟,问问祖母,二姐姐的婚事如何了,若是有为难的地方可别不说。”

    丹桂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赶忙去办,泰宁随后跟着,陪着笑脸,徐妙筠却不理她。

    恰巧伯让回来了,泰宁怕徐妙筠告状,一溜烟跑了,伯让奇道:“她怎么一见着我就跑了。”

    徐妙筠气道:“做了亏心事,能不跑么。”

    伯让温声笑道:“她得罪你了?”R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