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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|三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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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开云到的时候, 现场已经站了两个人。

    一个是外貌有些不修边幅的魁梧男人,他将联军发放的专业制服穿出了一股狂野感, 把胸前最上面的两颗纽扣给扯开了, 活像是来打劫的。应该就是所谓的专业教练。

    另外一个是年轻的男生,大概是短信中提到的叶洒本人。

    叶洒两手插兜, 神情看起来有点冷酷, 皮肤很白, 比开云要高一个头左右。

    他竟然也是流动大学的借考生, 开云一直没在宿舍楼里遇见过他。想着之后可能会有频繁交流, 就抬手打了个招呼。

    叶洒分明是看见了的, 但他非但没回应, 还飞速转了个头, 看向另一面。排斥的意味非常明显。

    开云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一直被忽视的秦林山沧桑从嘴里吐出一口白烟,说道:“都来了啊。”

    开云站到秦林山的另一边,与叶洒拉开距离, 三人站成了一条水平线。

    秦林山: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搞什么呢?你们这样我怎么讲课!”秦林山说, “行了,我姓秦,你以后可以叫我秦叔。你俩给我站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站着没动。

    秦林山吸了口烟, 选择对叶洒下手。叫道:“洒洒啊……”

    叶洒听见表情一裂, 冲上去就是一腿。

    开云眼皮一跳,她正对着叶洒,只是一晃眼的分神,竟然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。且那扫出的腿风相当强劲, 几乎瞬间攻到了秦林山的胸前。爆发力如此惊人。

    开云手紧了下,以为秦林山要被踢飞出去,已经准备好尽学生的职责帮他撑一把。可是秦林山却像早有预料般,恰好抬起手,轻松地抓住了叶洒的脚腕。

    开云之前根本没察觉到秦林山身上有多少内力,但就在那一刻,她看见一股磅礴的气流化作水波在他胸前猛得震荡了一番,化解了叶洒的攻击之后,又瞬间消失,不给身边人造成任何的压迫。

    二人脚下的沙土都被这股冲力吹飞出去,秦林山的两腿却岿然不动,跟只是随手接了个苹果一样简单。

    叶洒想将腿抽回来,可却被他稳稳拽住纹丝不动。秦林山缓缓吸了口烟,悠悠说道:“都告诉你了不要那么激动,还跟小时候一样学不乖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挥舞起手臂,像抡垃圾一样,极其自然地把叶洒给掷了出去。

    开云: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们男人的游戏都这么直白的吗?

    叶洒在空中翻了个身,最后平安落地,原本有些冷的脸变得更黑了。

    秦林山勾手:“来来,你们一起来。”

    开云迟疑,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起来。但在秦林山鼓励的目光中,还是小步上前,礼节性地挥了下拳头。

    结果秦林山一掌抓住她的狗头,用威势将她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开云后悔叫道:“不——!”

    ·

    秦林山按住开云的脑袋,将内力缓缓注入进去,想查看她的习武水平。

    唐话的修炼方法根本不适合普通人——唐话就是那个习惯无故失踪的无耻的男人,他竟然敢去做别人的师父,真是误人子弟——在看开云的作战视频时,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。

    开云身上的内力,时深时浅,时高时低,似乎源源不绝、深不可测,但又好像无法完全控制。

    他以为是三夭对内力的感应系统还不大稳定,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。

    内力沿着她的经脉向下,秦林山眼神也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开云身上的脉搏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都坚韧得多,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而她身上的内力,仿佛有自主的生命,在她丹田处疯狂盘旋,汇聚成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海。自己才刚刚靠近,还没试探,已经被吸收得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秦林山困惑。

    这可不是什么二十年三十年能练得出的功力,准确来说应该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修炼不出的深厚内力。

    她还那么年轻,如果不是自身经脉足够强韧,恐怕会比卢阙的情况还要糟糕,早就走火入魔了。而此时她那无法控制的功力,都被压缩在小小的丹田里,像一个封印的巨大能量球,随着她慢慢变强,蠢蠢欲动地往外释放。

    真是了不得。

    她的体格就比普通人要霸道上无数倍。

    是谁做的?这怎么可能?

    秦林山出神片刻,感受到手下的那颗圆脑袋还在不停地顶撞,笑了出来,说道:“眼神不错,看这小狗脾气,哟。”

    开云抬起头,露出一脸桀骜的神情。

    秦林山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种熟悉的不羁,一种随着他的青春原逝而早已褪去的东西。

    不惧世事、不羁命运。她的世界是由希望绘成的,比任何人都要光彩。

    他突然明白唐话为什么要招开云做徒弟了,或许这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,继承了他意志的人。

    开云突然叫了声:“汪!”

    秦林山愣了下,露出破绽,开云趁机冲上前,奋力撞上了秦林山的下巴。

    “靠!”秦林山猝不及防,捂住下巴道:“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?脑袋撞坏了没有?”

    开云抽身退去,抱着自己的头不满道:“你的烟灰都飘我头上了!”

    秦林山用手指一弹,将剩下的灰烬敲去,重新露出里面的火星。

    他招手道:“好了好了,都给我坐下,不要再胡闹了。叶洒,过来,你给我坐那里。”

    知道自己的实力无法反抗,两个混小子终于乖乖地坐到水泥地上。

    叶洒看起来与秦林山是旧相识,虽然刚才咬了一顿,但互相间有一种前后辈的信任跟亲密。

    秦林山坐到高一阶的石阶上,将烟头摁灭,说道:“来,先做个自我介绍。”

    叶洒抱胸,沉默不语。开云偏头一看,有样学样。

    秦林山心说这两个崽怎么会这么难搞,只能主动介绍:“他叫叶洒,是一个职业赏金猎人。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过来玩一把联赛。性格抠门装逼……”

    叶洒扭头,猛得瞪向他。

    秦林山哈哈大笑着说:“但是对朋友很大方,也讲义气。”

    叶洒表情稍霁,但还是有点不满。

    秦林山点着开云:“那你呢?”

    开云说:“开云。守财奴。很大方,讲义气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他问:“你师父呢?”

    开云说:“就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怔神,表情恍惚了一下。但是对一个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人,听到他再次失踪的消息,竟然有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荒唐想法。

    “真有他的性格。”秦林山说,“还是那么不负责任,说走就走。”

    开云忍不住为自己人说话,高声道:“我师父人很好,没有不负责任!你真的认识他吗?”

    秦林山仰起头,畅想过去:“认识,唐话嘛,以前是我的手下败将,追在我屁股后面喊我爸爸!要我教他学武。可惜他资质不行,在我手下都过不了三招。你比他稍稍好那么一点点。”

    开云满脸的质疑,随后叹了口气道:“我师父字字珠玑。他说人一定要活得够久,否则免不了要被以前踩着的小弟诋毁造谣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连连称奇:“哟哟哟!你究竟是他徒弟还是他女儿啊?这说话都一样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开云老道发问:“那你能教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会的可多了。比如怎么控制你的内力。还有你那只学到半套的刀法,后面的我也有。”秦林山忍不住又想去摸烟,哼哼道:“你应该问问秦叔不会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开云想了想,问道:“如果你知道该怎么控制一个人身上的内力,那能帮助他避免狂暴吗?”

    秦林山含糊道:“你是说卢阙吧?这个我得等看过之后才知道。”

    三人间又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秦林山拍了下腿:“正好,你们接下去是不是都要参加第三场联赛?我看了一下规则,要提前组队是吧?你们两个都是散客,凑一队伍吧。”

    叶洒问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秦林山说:“别问为什么,问就是伤感情。你们两个那么有缘一起组队不好吗?”

    开云酸酸说道:“缘分不是勉强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:“你别在意。他就是怕女人,也怕小孩,不是讨厌你。”

    叶洒急道:“你胡说什么!”

    秦林山呵呵地笑了出来:“我还不知道你小子!看看,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会揭你老底吗?非得逼我跟你玩大的。”

    开云举手说:“我要跟我的挚友组队!”

    秦林山老父亲脸,欣慰道:“交到朋友了?不错不错。”

    开云眼珠一转,无比热情叫道:“叔!”

    秦林山:“怎么?”

    开云:“你最近打算移民吗?”

    秦林山还是抽了根烟叼进嘴里,才能觉得自在些。说道:“等你打完比赛,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有!”开云站起来道,“侠士的话,都不是随便说说的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开云瞥了眼叶洒,说:“拖家带口其实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叶洒感受到视线,木着脸瞥向她。

    秦林山说:“行了,今天先散了吧。预选赛的赛程安排很紧密,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。今天晚上队伍报名,你俩看着办。”

    他用脚尖碰了下叶洒的腿,抬高下巴道:“友爱一点,照顾妹妹,知道了吗?”

    叶洒扯了扯嘴角。

    秦林山挥了挥手,将他们赶走。

    开云跟叶洒结伴走远,秦林山才低下头。他看着自己的手,掌心下方的肌肉还在轻微颤动。

    突然出现一个人,能证明那个家伙这十几年来的存在,竟让他如此激动。

    唐话躲在世界的另外一端,却能教导开云无惧无畏地成长,是不是说明,他并没有后悔,也没有放弃当初许下的狂言。

    秦林山自嘲笑道。

    他究竟在自甘堕落些什么?这么些年里,他甚至回忆不起自己都做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秦林山的身后走来一个人,胸上戴着属于联军校长的标志徽章,停在他身边静立了片刻,看着早已没有人影的街道,说道:“这么多年没见你回来,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男人转过头,无不揶揄道:“你不是说好了要金盆洗手吗?怎么又一脸想重出江湖的斗志?”

    秦林山眯着眼睛,过了许久才回答:“他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。我会帮他照顾家人,我们都说好了的。”

    秦林山郑重道:“以后开云要做什么,我们这帮老家伙,都管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孩子能出现,真的太好了。

    犹如已经熄灭的火焰,褪去死灰,突然露出下面的星火。在他还能动弹的时候,让他再次意识到,自己还有一丝想苟延残喘竭力呐喊的欲望。

    一如当年青春。

    校长望向远处:“什么老家伙,都还年轻着呢。这片江湖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