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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章 步步逼近(6000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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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中东的石油资源是无可替代的。很多不熟悉石油的人也许觉得,只要找到石油就万事大吉了。

    石油也因此往往被归结为政治问题,但它终究是个经济问题。开采石油,必须要能赚到钱。若是不计血本也要得到石油,有许多比亏损开采更好的办法。

    就经济性而言,中东实在得天独厚到令人嫉妒的程度。

    即使到了20年后,中东地区的石油开采成本也不超过6美元,阿联酋和沙特等基础设施完善的地区,石油开采成本仅2美元,像是白捡了100美元似的。与之相适应,20年后的胜利油田那样复杂地质条件的陆上石油生产成本超过25美元,浅海石油的成本超过30美元,页岩石油的成本超过50美元,深海石油的成本超过70美元,如果将北极石油开发出来的话,它的成本超过100美元。

    所以,在1988年的当下,中东石油国家是绝对赚钱的,其他国家的陆上油田只能说是利润不错,至于深海石油、页岩石油气等后世炒的疯狂的概念,直到90年代都属于技术积累阶段,送给人家开采,也没人会要,白瞎了勘探费。

    从经济的角度来说,中东的石油才是人们所理解的真正的石油。

    与之相比,诸如加拿大油砂一类的资源,2000年都是鸡肋,在1988年连资源都算不上,中国的页岩气也有不少。深入底下3500米以下,比国外的还贵20美元,到2010年也是积累。苏城现在要是花钱去买上一片,等到30年后,算一下银行利息,能把肠子悔青了。

    如果将中东油田比做一年三熟的高产水田,墨西哥湾等二类地区就属于一年两熟的旱田田。如大庆一类的陆上油田只能算是可资糊口的坡地,页岩气等油田评价为未开垦的生地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而在中东地区,阿联酋、沙特阿拉伯、科威特和两伊是条件最好的几个国家。这其中。沙特阿拉伯不允许其他国家进行投资,科威特国土狭小,已无勘探空间。伊拉克和伊朗才刚刚结束旷日持久的两伊战争。并不安全,唯有七个酋长国组成的阿拉伯联合酋长国,拥有最开放的环境和富裕的资源。

    苏城本小力弱,原本并没有窥探中东油田的欲望。

    但是,当一个阿联酋油田摆在面前,而且自己占有微弱优势的时候,苏城再也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这可是阿联酋的浅海油田!

    苏城虽然不记得是哪一个,但是,阿联酋的油田就没有开采成本超过一桶10美元的,而且日产量超群。日产千吨的油井只是等闲,日产万吨都不稀奇。

    胜利油田2万口油井,一年才生产原油3000万吨,平均日产10万吨不到,只相当于阿联酋一个千人油区的产量。所辖职工却超过15万人,产率和利润自然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苏城估摸着,要是能勘探出一个亿吨储量的油田,哪怕只有30年的开采权,也至少能赚十亿美元……

    如此想来,日本通产省和伊藤商事的热情就能理解了。

    两天后。苏城从谈判会场回来,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,突然有人塞给他一本书。

    回去翻开,里面果然夹着小泽一郎弄来的标书缩影版。

    苏城大喜过望。由于和魏孔同住一个房间的原因,他干脆装作洗澡,将淋浴打开,躲在卫生间内,看完了标书全文,随后陷入了沉思当中。

    这缩影的文件,与其说是标书,不如说是个通知,而且明显是整理出来的,也就是说,很可能是通过口述的方式传递的情报。

    标书内,既没有油田地址,也没有开采时间等重要信息。唯一说明的就是三件事:正式标书放出的时间在12月末,还有将近1个月的时间。油田所处浅海所需的相关技术要求,环保要求。

    3条消息,3万美元,的确不贵。

    这可是黄金时间。

    苏城猛的站了起来,直奔大使馆而去。

    要是等到正式标书放出,全世界皆知,那就只有传统的超级石油集团才能做好竞标准备了。包括日本、中国等在内的第二第三梯队成员,到时候是肯定来不及的。至于大华实验室这样的技术性企业,最多就是转让技术再多赚个30%罢了……

    如果中标的是欧美企业的话,这30%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苏城的心砰砰的跳着,拼命回忆80年代末开发的中东油田,一时间也想不到任何答案。

    对中国大学生来说,那块土地,实在是有些太遥远了。

    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投标之心,好不容易打通刘秉的电话,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,就道:“刘总,我们现在是具有优势的。阿联酋的主要要求,就是浅海石油钻探中,要保证环境零污染,正好符合我们为埕岛油田开发的‘滴油不下海’的技术。而且,波斯湾地区的浅海环境和埕岛也非常相近,水深不超过90尺,绝对在我们的浅海石油钻井平台的工作范围内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有哪几个国家知道?”刘秉声音很沉,但很认真。

    苏城想了一下,道:“我猜英国肯定知道,尤其是BP(英国石油公司),他们在中东的实力很强,又曾经开发过北海。法国和美国可能也知道,但也说不准。日本人知道是因为他们在70年代末接受了英国在阿联酋的一个油田股份,大约30%的样子,因此在中东地区建立了一些关系,但他们用的是英国人的技术,自己的浅海石油技术做不到阿联酋要求的环保标准。如果我们不卖技术给日本公司,他们就只能找欧美公司合作,成本增加以后,中标几率会降低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估计,中标金额会在多少?”

    “3000万美元以上。1亿多人民币。”苏城说的仅仅是勘探权。后面的开采权,还要另外竞标。不过,后者要在勘探出油井以后才收。可以通过销售原油回笼资金。主要的投资,还是勘探权的获得,海洋钻井平台的建设。如果像是埕岛油田一样。开五口勘探井的话,在阿联酋的成本又是5000万人民币。若是运气不好,还要打第六口。第七口……

    刘秉吁了一口气,道:“这么大一笔钱,必须要董事长和总经理点头才行。”

    苏城也知此点,郑重的道:“刘总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我们大华实业,除了技术投资之外,还能拿出4000万元人民币,希望您考虑进去。”

    他现在根本没有4000万元人民币,但是若是把国内的油井都卖了,筹集4000万还是没问题的。

    比起阿联酋的油田。那些高品位的油井也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刘秉“唔”的一声,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苏城也不指望一个电话就能说服刘秉,他一边通知了林永贵,一边购买了机票,同时又去找了小泽一郎。请他搜集更多的资料,以备回国使用。

    日本政客受贿成风,80年代末正是猖獗的时候。别说是出售消息了,就是免费赠送消息给新闻记者也并非新鲜事。

    一天后。

    苏城再次踏上了中国的土地。

    五郎准备了一辆上*海车,把他接上车,就问:“城子。是不是出事了?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你一个人从日本回来,还叫我来接。”五郎笑了一下,道:“要不是紧急的事情,你们再过几天也该回来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嗯,是好事,也说不定会变成坏事。你这几天,陪我跑部。”苏城看着迥异于东京的首都街景,沉声道:“船运公司的账目理清后,现金全部交到我这里来,另外,有人购买船只的话,差不多价格就卖掉吧。”

    五郎一惊,问:“船运公司不做了?”

    “做。但是,首先要保住主营业务。”苏城积存的现金几乎全部投入了大华实验室,如今再想筹措流动资金,就变的捉襟见肘。

    “好,我回头就去整理账目。”

    “嗯,小胖到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住在旅店,说什么都不挪窝,最近两天,饭都是我给他打的。”

    苏城点点头没吭声,他知道为什么。

    小胖几乎将全部家当都带了过来,差不多有500万之巨。在1988年,这比一个县的财政收入还要高,他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北*京,哪里敢出酒店。

    轿车一路开到石油总公司,苏城直奔刘秉的副经理办公室。

    没有等待多久,他就插队见到了刘秉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。”刘秉好像早知他要回来似的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买来的情报原件。”苏城主要就是带这些东西回来,他的公文包外还戳着大使馆的外交戳。

    刘秉仍是一副白头鹰的模样,仔细的看了一遍,才点点头,道:“这个消息很重要。但是,上面仍在考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中东的油田,还需要考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政治上的影响,其他国家的态度,另外,那是浅海油田,我们万一打不出油来,3000多万美元的珍贵外汇,就白浪费了。”

    “能够打入中东石油圈,是世界各国梦寐以求的事,至于埕岛油田的技术能不能用,您如果看到日本人的态度就明白了,只要给他们技术,通产省的官员恨不得趴下来舔咱的脚毛。”

    刘秉笑了,道:“我可没有脚毛,但是,我们和日本不一样。日元正在上升通道,他们恨不得全部用来购买海外资产,中国仍然是原油出口国,如果投资阿联酋不能成功的话,将造成很坏的影响。”

    “不做不错。”苏城明白的点头,道:“这么说,埕岛油田技术是否符合要求,是其中的关键了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总经理最近会到埕岛油田考察,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我立刻准备。”苏城离开刘秉的办公室,心里却想:好不容易争取了30天不到的时间,还要等总经理的档期……上层估计还在怀疑情报的真实性吧,如果最终没有阿联酋的油田拍卖,或者标书内容有异的话。他们就尴尬了。这种情况下,考察也没有实际意义,要想别的办法。

    竞标国外油田从来就没有容易的事。牵扯着如此巨大的利益,仅仅是开始,苏城已经感受到脊背上黏连的蛛网。

    无论是刘秉这个副总经理。还是石油总公司的总经理,或者董事长,或者胜利油田,或者日本通产省,或者日本伊藤商事,这些都是比他强悍数倍,数十倍的庞然大物。

    但是,苏城却觉得斗志昂扬。他突然有一种感觉,好像自己穿越一年多,所做的一切工作。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。

    “我也许只有几千万的资产,甚至不够勘探竞标的费用,更不够勘探钻井的费用,但我毕竟已经有了一个起点……”苏城一个念头晃过,道:“五郎。去东直门,中国青年报社。”

    不堵车的北*京大街,畅快而宽敞。

    到了地方,天上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。

    苏城缩着脖子,走到门房,给六子打了个传呼。

    一会的功夫。瘦干的六子如同挂面似的飘了出来,比起同宿舍时期,六子似乎更瘦了。

    “报社的伙食不好吗?”苏城走上前去,和六子重重的拥抱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吃饭的时间不固定,每到一个地方采访,首先要喝酒,胃要完蛋了。”六子掩不住的欢喜,道:“你怎么有空来京,听说你在胜利油田搞了一个大工程,叫海洋钻井平台是吗?”

    “你既然听说了,怎么都没来参观?”苏城笑呵呵的拉着他,又小声道:“找你有事,能出去吗?”

    “能,去前面的小餐馆吧。”

    六子说着带他去了不远处的小店,要了啤酒和花生,就坐在了靠内的位置,笑道:“怎么,你是有内幕要爆料?还是有政绩要宣传?”

    “都有。”苏城既然来了,也就没有隐瞒,将整件事情描述了一遍,又掏出复印件给他,道:“原件交给上面了,我现在是想报道埕岛油田,形成一股风潮,来抵消上面的技术疑问。”

    六子不解的道:“这有什么用?我们就算报道你们埕岛油田大获成功,也不能证明你们就能在阿联酋打出油啊。”

    这个逻辑关系的转换,让苏城大为惊叹,笑道:“不愧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。没错,我们埕岛油田的浅海石油钻采技术成功,不代表我们就能在阿联酋打出油来,甚至符合他们的需要。但是,如果能够通过媒体,形成一种认识,说我们埕岛油田的技术,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,那领导就不用担心这一点了,这不是比参观检查更好?”

    “参观检查之后,如果你们技术出了问题,那就是领导的责任。但是,如果媒体报道你们的技术优秀,出了问题,那就是媒体的问题,你这是帮领导推卸责任啊。”六子看着苏城笑道:“怪不得你当大官了,我还是小记者。”

    “要论官的话,我现在也就是科级。”苏城浅浅的抿了一口啤酒,道:“不帮领导推卸责任也不行。否则,他们就要先考虑自己的位置,拖来拖去,总公司家大业大,亏的可是我。而且,我们埕岛油田的技术,的确达到了标准,若非时间紧急,也不会用这个办法。”

    小六还是挺相信苏城的,颔首道:“你把资料拿给我,不过,总编那里能不能通过,我不敢保证。”

    苏城轻轻咳嗽一声:“你们总编有没有爱好?”

    “你小子胆肥了,还想腐蚀国家干部?”小六哼了一声,道:“总编不爱钱,腐蚀他,你不用想了,今天这顿饭你先腐蚀我,我回去反哺他。”

    苏城笑着说好,又道:“资料很多,辛苦你一趟,跑埕岛亲自看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抢时间?”

    “给你订了晚上的飞机,明天晚上再飞回来。你要是赶稿快的话,中间传真也可以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要把我当骡子用啊,正好,当了一年多记者了,还没坐过飞机,就当开洋荤了。行了,我回去请假收拾东西吧。”六子知道事情紧急。拔腿就走,背着身挥挥手,小跑着回了报社。

    接下来几天。苏城又接连拜访了几位同学、学长和老师。1万多元的现金,用来买烟买酒塞红包,很快就花了个干净。

    11月6日。

    《中国首创浅海石油钻采技术》的文章。终于出现在了《中国青年报》的第二版。

    接着,好几家报刊,都用相对醒目的版面,转载或追踪报导了这篇文章,却是把六子给乐到了。

    报社对独家报道的重视,就来自于转载的数量需求,无形之间,这篇公式化的文章,却成了六子评职称的硬条件。

    苏城却已经顾不上报社的事了,他买了几份报纸。再次往石油总公司去了。

    由于特意等了半天,刘秉已经看过了文章,见到苏城,就问道:“是你让发的?”

    苏城并不否认,道:“我们大华实验室开发的坐底式钻井平台。虽然不是世界顶尖的技术,但用在波斯湾地区,是非常适合的。报导是属实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决定。你要知道,咱们国家的外汇储备只有33.7个亿,仅仅中标就需要3000万美元,中标之间的勘探成本。你计算过没有?”刘秉说着摆了一下手,道:“我知道埕岛油田的勘探费用只有几千万,但你那是好运气。”

    苏城呵呵笑了,道:“阿联酋的基础设施很好,虽然不知道油田的具体方位,但我计算,如果一口勘探井用800万美元的话,8口井就是6400万美元,全部加起来,9400万美金。运气好的话,用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运气差的话,就要用掉国家三十分之一的外汇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能中标,我们就绝对是赚的。”苏城肯定的道:“一旦中标,如果国家不愿开发,我自筹资金,也能把那油田开发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冒大气。”刘秉说归说,心里却是相信的,转而道:“党委内部,并不反对竞标,但是,究竟以什么形式来竞标,还有疑问。”

    这是新鲜热辣的内部消息,苏城深吸了一口气,问道:“您觉得,最终的竞标形式,会是怎样的?”

    “还没有决定。”刘秉摇头,却道:“你的想法呢?”

    “大华实业、胜利油田、再加一个总公司指定的实体公司,由总公司总揽全局,胜利油田负责具体事宜。”这是苏城的理想模式,也是他能获得最多好处的方式。这么大的油田,独吞是不可能的,到外国投资油田,不可能不牵扯到政治,英美的石油公司根深蒂固,石油总公司则是国家企业,这些都是优势,若是换成大华实业自己去,不管资金、技术还是背景,都不足以吃下这么大的蛋糕。

    这里的大华实业,已经是变成苏城私企的大华实业,包括了大华实验室。若是能以技术入股,苏城不光能够分润油田资本,而且能够得到大量的开采费用。在波斯湾地区,一具海洋钻井平台的日租金就高达数万美元,掌握大量的石油更能对上下游造成侵蚀……

    此外,大华实业虽然没有资格领头,胜利油田领头,苏城依旧能够通过林永贵发挥相当的作用……

    刘秉却只是不置可否的道:“我了解了,但是,上级最终如何决定,还是难以确定的。嗯,代表团快要结束访问了,老曾已经告了你两次状了,要是没什么事,你就再回去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苏城无奈,不得不千里迢迢的再坐飞机去日本。

    这一趟奔波,又是5个小时,路上的颠簸几乎能把人的骨头摇散。

    好在魏孔有来接机,让苏城能好好的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魏孔的情绪不高,大致的问了苏城几句,忽道:“曾团长,估计要和日本人签约。”

    苏城顿时坐直了身子,讶道:“怎么可能,谁允许他签约的?”

    魏孔已经知道了阿联酋油田的事情,轻声道:“曾团长坚持将价格谈到了2600万美元。他的原话,竞标成功,咱们不吃亏,竞标失败,咱们也不吃亏,竞标的国家,不止日本一个。我估计,他这两天,就会向总公司报告了,然后在通过总公司找你出售专利……”

    苏城原本气的眼睛都要鼓出来,这刻突然冷静下来,奇怪的道:“他没向总公司报告?”

    “总公司的态度比较冷淡,曾团长要坚持谈下去。”

    苏城忍不住笑了,道:“这老货,真是被政绩迷昏眼了,不管他,我得休息一会。”

    说完,苏城还真的睡着了。